【欧洲时报汤林石编译】许多人认为,人类的想法会随着周围事物的变化而改变。但事实真的如此吗?英国知名作家朱利安·巴恩斯对人类能否真正转变固有信念持怀疑态度。
很多人相信,随着岁月的流逝,自己会改变对许多事物的看法。从喜欢的颜色到爱听的音乐,甚至到最高层次的思想,我们不断做出新的决定。
“我们一直认为改变思想是一种进步。它终结了优柔寡断、不确定性和意志薄弱,似乎让我们变得更强大、更成熟。”英国布克奖得主、畅销小说家朱利安·巴恩斯在他的新书《改变思想》中写道。
《改变思想》是一系列带有回忆性质的沉思散文合集,主题涵盖了“记忆”“词语”“政治”“书籍”以及“年龄与时间”等。
美国《大西洋月刊》指出,在这部散文集的开篇,巴恩斯引用了一句广为人知的名言,据称出自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当事实发生变化时,我会改变想法。”
然而,凯恩斯本人并没有说过这句话——至少不是原话。作为凯恩斯主义在美国的主要代表人物,经济学家保罗·萨缪尔森在1970年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把“事实”换成了“事件”一词。他在1978年又说了一次(这次把“事件”换成了“信息”),并表示自己是受凯恩斯启发。
人们之所以误认为这是凯恩斯的话,是因为它迎合了我们的主观认知——这确实像是凯恩斯会说的话。如今,这句话再次被一部非虚构类作品引用,充分展示了人类易于出错的本性。
当然,巴恩斯并不否认自己会犯错。他写这本书的前提,正是他对人类如何改变想法的看法发生了变化。他认为,改变我们信念的,与其说是事实或证据,不如说是情感。
“爱情降临、为人父母、亲人去世……这些事情常常促使我们改变想法,难道只是因为身边的事实发生了变化吗?不,更多的是因为我们以前从未了解的事实和情感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在巨大的情感漩涡中,我们的想法发生了变化。”他写道。
《大西洋月刊》称,巴恩斯的观点转变与近年来社会心理学领域一些令人担忧的研究成果产生了共鸣。这些研究表明,人类很容易陷入“确认偏误”(confirmation bias),也就是说,我们倾向于以符合自身固有观点的方式来解读新信息,并刻意挑选对自己观点有利的依据。
我们还会陷入“动机性推理”,即使有相反的证据存在,我们仍倾向于相信自己希望为真的事。此外,还会出现“极化效应”,当我们聚集在与自己志同道合的群体中时,信念会变得趋于单一,甚至更加极端。
左图为《改变思想》,右图为本书作者朱利安·巴恩斯。(图片来源:诺丁山出版社/作者官网)
因此,有关政治观点的辩论往往是无效的。当人们对同一证据的解读存在不同偏见时,双方都很难说服对方。“当我回想起几十年来与朋友和同事在政治问题上的无数次对话时,我记不起哪怕一次有哪个明确的论据让我改变了想法,或者我改变了别人的想法。”巴恩斯感叹道。
不过,巴恩斯在《改变思想》中所关注的主题并不是如何改变他人的想法,而是如何改变我们自己的。和法国哲学家笛卡尔一样,巴恩斯开始怀疑自己的理性与可靠性。
“如果说凯恩斯在事实改变时会改变想法,而我却发现事实往往会让我更加坚定原有的信念。”巴恩斯写道。
巴恩斯也改变了对记忆本质的看法。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坚持“行李寄存处”理论,认为有些人的记忆更好,是因为他们大脑的存储条件更佳。但渐渐地,他接受了身为哲学家的哥哥提出的观点——未经证实、未经佐证的记忆与其说是对过去的可靠记录,不如说是一种想象的产物。人们每次重述记忆的过程中,都会在细微之处进行修改。因此,我们最常讲述的关于自己生活的故事,往往是最不可靠的。
“有时我们记忆中的‘事实’甚至从未真正发生过。我们可能会大幅美化原始事件,最终与真实情况截然不同;我们可能会‘挪用’别人的记忆,把别人的经历当成自己的经历来讲述。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会发生变化,并且确实会改变我们的思维。至少目前我是这样认为的。不过,或许再过几年,我又会彻底改变对此的看法。”巴恩斯总结道。
《纽约时报》书评则认为,事实上,巴恩斯似乎并没有在很多方面真正改变想法。比如,他一直没有改变的信念之一,就是“文学是我们理解世界的最佳系统”。
“有时,你会发现自己在某个领域了解甚少,渴望学习。但这样的时刻很少见。”巴恩斯坦言。
79岁的他也并没有像一些同龄人那样,随着年龄的增长在政治上“逐步右倾”——即由于“接触到生活的现实”或是变得富裕,或仅仅因为年长而“不想让生活再有任何变化”,转向保守主义。与之相反,随着当今世界政治重心的偏移,“我的政治信念反而显得更左倾了”。
这从巴恩斯在书中描绘的“理想国”中可见一斑:他主张所有形式的大众交通工具和能源供应——包括天然气、电力、核能、风能和太阳能——都应该是公共财产。此外,彻底实现教会与政治的分离。全面恢复中小学和大学的艺术与人文类课程,并终结对教育的纯功利主义观点。
(编辑:唐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