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时报李倾夏编译】在她任期即将结束之际,前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获得了诸多称号:“欧洲女王”“世界上最强大的女性”“自由世界的领导者”。然而,她的角色始终更像是一名调解者而非统治者。默克尔出生并成长于一个反教会、与莫斯科结盟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国家,在那里度过了35年,但在一个基督教、坚定支持北约和支持市场的保守党内活跃了31年。她的独特之处在于能够与来自对立阵营的政治家达成共识,因为她深刻理解他们的意识形态背景。
英国《卫报》的一篇书评中写道,《自由:1954至2021年的记忆》(Freedom)这本书在她卸任后仅三年发布,不是一本清算恩怨的自传。默克尔在回忆与乔治·W·布什和前左翼希腊总理亚历克西斯·齐普拉斯等不同政治家的会面时,同样充满了敬意和爱意——尽管她说,前者发动伊拉克战争是“一个错误,是基于错误的信念”,而后者则在电话中向她传达了“我整个政治生涯中最令人惊讶的时刻”——他将建议希腊人民投票反对他本人与她谈判达成的救助协议。
对于那些轻视她的人,默克尔表示自己也遵循着英国王室一直奉行的“从不抱怨,从不解释”信条。书中最接近批评的地方是未提及某些人:希腊政府债务危机中的自封叛逆英雄亚尼斯·瓦鲁法基斯在整个721页的著作中一次也没有被提到。鲍里斯·约翰逊只得到了两次简要提及,而这本书却详细描述了总理府食堂的菜单。相比之下,默克尔的私人理发师好像比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更加复杂。
她曾写道,认为“政治对手应该被视为奇怪的人类”的观念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不过她对唐纳德·特朗普是个例外。当特朗普在首次正式会晤时拒绝在镜头前与她握手,使她感到尴尬时,她责怪自己不该假设美国总统会是“一个完全正常的人”。特朗普作为房地产开发商对待欧盟在贸易和关税问题上的对抗性态度,与她对世界的看法完全背道而驰。
即便如此,她还是咽下了不满,让潜台词说话。令人惊讶的是,在大家都知道这本书的出版日期会在美国大选结果后发布的情况下,她仍然写:“我衷心希望卡玛拉·哈里斯……击败她的竞争对手并成为总统。”
《自由》以长篇幅回顾了默克尔在铁幕后的头三十年,也许这才是她真正想写的内容。她认为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小气、狭隘、无品位、无幽默感”。柏林墙倒塌后,她并没有幻想东德和西德可以平等条件重新统一,在作为新成立的民主觉醒党成员的头几周里,她支持尽快用马克取代东德货币。
这本书读起来像是一个终于不再需要对童年保持沉默的人的心声。她写道,柏林墙倒塌后她第一次与记者接触的经历让她意识到,“很难与西德媒体公开谈论自己在民主德国的生活”,她解释自己不愿意过多强调她是德国第一位女性总理,因为她不想被“标签化”。考虑到她的政治同事是多么热衷于轻视她,这种不愿多谈的态度完全可以理解。例如,她曾经的内政部长霍斯特·泽霍费尔形容她2015年决定开放德国边境接纳叙利亚难民导致了“不公正的暴政”,似乎将默克尔领导下的德国与民主德国的独裁政权相提并论;2012年,墨西哥总统费利佩·卡尔德龙在一次G20会议上,把默克尔比作操场上的“小女孩”,请求她的“大哥哥”帮她击退恶霸。
这本书的后半部分涉及地缘政治,节奏更快,仿佛仍受制于她职业生涯中忙碌的日程安排。然而这些她在关键时刻做出的战略决策在她卸任仅两个半月后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时受到了质疑。
默克尔是俄语的优秀学生,普京也说一口流利的德语,这使她成为了西方与克里姆林宫最亲密的谈判伙伴。即使在外交关系恶化之前,她写道,她对普京希望“对抗美国在冷战中的胜利”这一愿望没有任何幻想。然而,为什么在她领导下,德国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程度反而上升了?为什么她没有终止连接俄罗斯与德国东北部选区的北溪2号管道项目,该管道使天然气过境无需经过乌克兰?为什么她没有推动加强欧洲的防御?然而,她的回答令人沮丧地公式化。
最糟糕的是,《自由》这本书对德国东部的欧洲国家表现出的态度就像她的男性同事们对默克尔的态度一样轻蔑。她写道,许多中欧和东欧国家对与俄罗斯建立任何关系都缺乏兴趣。“他们似乎希望这个巨大的邻国从地图上消失,简单地不复存在。”然而,难道不是德国陷入了自我欺骗,相信扩大与俄罗斯的贸易关系会以某种方式遏制其帝国野心吗?
默克尔的个人品质:不做作、低调幽默、致力于建立联盟和达成妥协,都在这本书中展现得淋漓尽致。而读完之后,你不禁会问:好的人是否会自动成为好的决策者?
不过,将西方自由民主在2024年所面临的混乱局面归咎于一位女性是否公平?而且她所领导的国家对行政权力的限制比法国或英国更多。默克尔自己也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写道,她在她的政治导师赫尔穆特·科尔身上最欣赏的一点是他能够“真正承担起最终的政治责任”。
(编辑:李璟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