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时报汤林石编译】人类不只有一个“大脑”,而是有两个:我们的肠胃可以“自主”运行,甚至影响我们的情绪。纵观历史,人类一直在思考辘辘作响的肠胃如何影响自己的生活。
1794年,进化论创始人达尔文的祖父伊拉斯谟斯·达尔文撰文讲述了一个病人的症状:这个16岁女孩的肠子“几乎不停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声音大到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
为了让病人的肚子安静下来,身为医生的伊拉斯谟斯·达尔文为她量身定做了一套治疗方案:晚饭后吞下“10粒黑胡椒”,每天服用一定剂量的粗汞,偶尔将一根“小管子”插入直肠以“促进空气排出”。
苏格兰思克莱德大学的健康史学家艾尔莎·理查德森在其新书《辘辘作响》中写道,在人体的78个器官中,肠胃可以说是相当吵闹的器官。当肾脏悄无声息地过滤废物,肺静静吸入和呼出空气,甚至只有将耳朵贴近胸部才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时,肠胃却是出了名的“直言不讳”。它们发出的咕噜声常常让人尴尬,像下水道一样,毫无征兆地从深处涌出声响,带来消化和排便的消息。肠胃的“抱怨”声打扰了图书馆的宁静,破坏了博物馆的静谧环境,打断了重要的面试,在初次约会中造成尴尬。
《辘辘作响》的副标题是“消化道的奇妙历史”,理查德森探究了“吵闹”的消化器官是如何塑造人们看待自己和周围世界的方式的。从古希腊到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从十八世纪的法国到二十世纪的北美,本书汇集了宗教短文、医学论文、文学作品、人类学研究和礼仪指南,揭示了肠胃的运转远不止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进食,看似最普通不过的行为,其实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事情。消化过程需要不同器官之间的协调合作。生物医学认为,消化是身体的一种功能。而《辘辘作响》则认为,这实际上与人们对性别、种族和阶级的理解息息相关。
按照狭义的定义,“gut”(肠道)一词仅指连接幽门和肛门的下消化道部分,但它的实际用法要宽泛得多。它经常被用来指代整个消化系统。人们还用它来形容某些性格特征和行为,类似于中文里的“胆量”一词,“to have guts”代表勇敢,“gutless”则表示懦弱。
左图为《辘辘作响》,右图为本书作者艾尔莎·理查德森。(图片来源:Profile Books出版社)
理查德森指出,在与消化道相关的文化史中,女性总是被关联到负面话题上。许多猎巫行动指控女性“施法”让食物或牛奶变质,造成消化问题;几个世纪后,便秘被认为是女性特有的病症,可以通过“胆汁豆”(澳大利亚在1899年推出的一种泻药,旨在让女性顾客保持“健康、快乐和苗条”)和凯洛格麦片等保健食品来治疗。1930年的一则麦片广告称,这种食品可以让女性保持正常排便,从而保持“青春的活力”。与之相对的是,“有胆量”这样坚强的特质主要被认为是男性的美德,而一位美国医生在1914年观看一场足球比赛后创造了“intestinal fortitude”(直译为“肠道坚韧”)的说法,用来形容男人克服困难的勇气和决心。
十九世纪,德国神经病理学家利奥波德·奥尔巴赫首次实现了对神经系统微观结构的观察。他的发现证明,人类不只有一个“大脑”,而是有两个——我们的肠神经系统能够独立于中枢神经系统运行,自主协调肠胃功能。
如今,科学家们指出,肠道中存在一种可以直接与大脑“对话”的细胞。从事新兴的“神经胃肠病学”研究的人则认为,肠道可能在认知功能中发挥着某种作用。这一前沿研究与人们熟悉的“follow your gut”(听从直觉)的说法不谋而合,肠胃可能知道一些大脑不知道的事情。
肠道甚至能影响我们的情绪。对神经内分泌信号的研究发现,肠道微生物群是人体产生多巴胺和血清素等“快乐荷尔蒙”的关键。另一些研究发现,肠易激综合征等常见消化道疾病与心理状态有关,这些疾病的患者在腹痛、腹胀和不适的同时,还经常出现抑郁、压力或焦虑症状。
在过去的每一个时代,人们对消化道的看法和解读都展现了其所处时代的特点。十六世纪末,清教徒牧师约翰·佩吉特谴责那是一个将“肚皮”置于精神之上的时代。十七世纪的医生们认为,消化不良是繁荣的代价,帝国“洗劫全球”之后,兴起奢华、贪婪和暴食的风气。维多利亚时代的道德家们则担心人们的脆弱肠胃无法适应复杂的城市生活。二十世纪初,精神分析学家们将消化道问题与性功能障碍联系到一起。
不过现在,我们的肠道似乎已经平静下来:消化系统已被健康产业“驯服”。人们服用益生菌来调节体内的肠道菌群。当肠道出现大问题时,甚至可以通过粪菌移植,让健康人粪便中的“有益”微生物被注入患者体内,健康的细菌开始生长,防止坏菌复发。
《卫报》书评指出,上千年来,人们将消化道概念化、形象化、生动化和故事化。倾听我们腹中的辘辘作响,就是沉浸在永恒的历史遗产中,不论是好是坏。
(编辑:唐快哉)